1983年以来，香港一直采取与美元挂钩的汇率制度。根据1983年确立的联系汇率制度，港元与美元的汇率被固定在1美元兑换7.75至7.85港元区间之内。虽然近四十年来，香港成功地捍卫了联系汇率，但代价也是十分惨痛的。目前，继续维持联系汇率的难度越来越大，成本越来越高。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期间，香港的联系汇率成为国际金融大鳄的主要攻击目标，如果不是中央政府及时出手相助，相信联系汇率制度已经被冲垮，可能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至今都恢复不了元气。

香港联系汇率频繁遭受威胁

香港捍卫联系汇率制度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经济学人》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香港97％的外汇交易、58％的跨境贷款和其他银行工具、43％的跨境衍生品和37％的存款，都以美元计价。这意味着香港经济对美元的依赖性较大，港元与美元进行挂钩，可以为投资者确保稳定性，以促进贸易和金融流动。如果没有该制度，大规模的国际资金流动，会使港币剧烈波动。所以，香港金管局一直强调，联系汇率制度是香港货币金融稳定的支柱，经历过多个经济周期仍然行之有效，这是可以理解的。

(资料图)

然而，联系汇率所面临的尴尬处境也令港府和香港金融管理局越陷越被动，在正常的情况下，保证1美元兑换7.8港元似无问题，但在国际金融市场日益动荡和飘摇的今天，要保证联系汇率不突破规定的浮动区间，难度越来越大，香港经常处于担惊受怕的尴尬境地当中。譬如，2009年底，国际游资大量涌入香港，港汇一次次突破强方兑换保证上线，金管局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入市抛售港元买入美元，以满足市场对港元的资金需求，幸运的是，游资没有冲破联系汇率的防线，使香港得以避免类似1998年时期的金融危机。

联系汇率制度是香港货币金融稳定的支柱。

2012年国际游资不断涌入香港，这年的12月14日，香港金管局再次入市向金融市场注入港元，以平衡游资对港元的需求。这是2012年以来金管局第21度向市场注入港币，累计注资额已经接近900亿。时任金管局总裁陈德霖警告，游资将会持续流入香港，并为香港带来越来越大的不确定风险，一旦游资大量流走，香港的金融泡沫爆破，那么将对香港金融市场带来巨大冲击。

2022年以来，美国为了遏制高通胀，采取了激进的加息措施，此举导致的全球性资本大转移已经开始在香港上演，据香港金管局11月9日公布，金管局从5月12日开始已 41次承接港元沽盘，这也导致香港银行体系总结余已跌至965亿港元，与此同时，香港外汇储备也相应下降。2022年11月7日，香港金管局公布于2022年10月底的官方外汇储备资产为4172亿美元。大量资金流出香港导致香港的联系汇率面临严峻的考验，而且接下来的资金外流情况可能仍然会持续下去，最终将会导致金管局采取非常措施以捍卫联系汇率。因而，七月底八月初即有国际金融大鳄扬言，香港的联系汇率制度已经维持不下去，港元一定会与美元脱钩，而且在未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港元汇率有可能暴跌30%到40%。

近来，唱衰香港联系汇率的国际舆论甚嚣尘上，2022年11月24日，美国著名对冲基金经理阿克曼（Bill Ackman）在社交媒体上转发彭博社文章《香港联系汇率制度压力不断增加》并评论称联系汇率对香港不再有意义，港元和美元脱钩只是时间问题。他称，基金现在通过持有看跌期权，对港元有很大的名义空头头寸。而香港金管局则不断声称，在运行近40年后，面对大规模资金流动，联系汇率制度运作良好。个别市场参与者不时对联系汇率制度表示质疑，大多是基于对制度的误解，或基于自己的基金头寸，但香港的联系汇率正面对日益频繁的威胁也是事实。如今香港的内外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当前的局面再持续几年，香港的财力将大不如从前，抵御外来冲击的能力也将大大下降。因此，联系汇率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必须认真检讨。

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进展缓慢

香港是位居全球前三的国际金融中心，但是香港的金融发展前景却不明朗，为此，在前任特首梁振英时代特别成立了香港金融发展局，该局自2013年成立以来，广泛凝聚业界共识，发表了许多研究报告，其中，把香港建设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为香港金融业发展打造新的增长点，已成为香港业界共同一致的认识。然而，遗憾的是，近十年来，香港的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进展不大，除了人民币跨境收付结算不断实现突破外，其他方面的进展则乏善可陈，譬如，人民币业务品种、人民币资金池规模、人民币消费支付与投资管道等方面都进展有限。可以说，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成果不多。

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成果不多。

近年来，随着美国对中国的围堵力度不断加大，中美博弈正愈演愈烈，金融领域也成为了两国较量的主要战场之一。所以，人们见到，自2020年以来，香港被美国政府用来当作围堵中国的一个筹码，美国的一些政客甚至扬言，要将香港踢除出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清算系统，也就是美国控制的以美元结算为主的全球资金收付清算系统。一时间，香港真正感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威胁，虽然美国还没真正对香港下手实施制裁，但不排除有朝一日美国为了遏制中国对香港祭出杀手，对此，香港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目前，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把主要的身家性命都挂在美元身上，不仅实施了港币与美元挂钩的联系汇率，而且香港的货币政策也主要跟随美联储的指挥棒打转转，毫无自主性可言。如今，不仅美元本身动荡不安，而且香港随时面临美国可能作出的制裁行动，因此，香港必须想方设法寻求规避美元风险和美国可能祭出的制裁措施，而最佳和最现实的办法就是用人民币来部分替代美元的功能和作用，香港必须尽快启动该项工作。

如何在香港更大地发挥人民币的作用？至少有三条思路，一是改革联系汇率，将港元单一挂钩美元的做法改为同时与美元和人民币挂钩，或者与美元、人民币和欧元三者挂钩；二是在香港建立人民币投资管道，譬如，在港股市场上设立人民币投资板块，或者所有股票同时设立人民币买卖的机制。此外，要大力培养人民币债券市场，鼓励吸引内地政府和企业来香港发行各种以人民币为内容的国债、地方债、金融债、熊猫债，等等；三是扩大人民币在香港的流通范围，特别在消费领域要允许人民币像港币一样使用方便，畅通无阻。当然，香港金融体系内部所受理的人民币跨境收付业务将随着中国经济外循环的加强而不断提升。

人民币国际影响力与中国经济国际影响力极不相称的局面正在开始被改写。

总之，如果香港能够多管齐下，真正做出改变，那么，人民币在香港的使用、流通、投资、结算功能和作用将会有一个大的改观，在助推人民币国际化的同时，也为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提升和巩固寻找到新的金融出路，更为重要的是，对于香港规避中美战略博弈可能带来的金融风险将有重大意义。助推人民币国际化对香港来说有迫切性，有内在需求，也有充分条件，可谓正当其时。

人民币国际化香港须主动作为

人民币国际化是香港金融业发展的新机遇，香港必须紧紧抓住这一机遇积极有为。目前人民币国际化正迎来一个新的加速周期，数据显示，2021年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合计为36.61万亿元，同比增长29%，收付金额创历史新高。2022年上半年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达到20.32万亿元，同期本外币跨境收付总额当中，人民币占比上升到了49.1%，亦即近一半的跨境收付使用的是人民币结算。可以预期，2022年全年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将会突破40万亿之巨，再次呈现高速增长态势，并且人民币在跨境收付金额中的占比也将历史性地突破50%的大关。

近二十年来，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稳步推进，但相对中国经济在全球的影响力而言，人民币的影响力相对滞后。在最近十年里，人民币虽然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一篮子货币行列，成为了全球货币体系之中的精英货币一员，但人民币的地位却与美元、欧元相距甚远，甚至不如英镑和欧元，譬如，根据中国人民银行近期发布的《2022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截止2021年12月，人民币支付占全球支付的比例上升至2.7%，首次超越日元成为全球第四大货币。要知道，2021年中国的GDP规模占全球近18%，超过整个欧元区的经济总量，更是日本经济规模的近四倍，相形之下，人民币虽然成为了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但所占比重少得可怜，影响力十分有限。

然而，人民币国际影响力与中国经济国际影响力极不相称的局面正在开始被改写。新冠疫情以来，全球各国经济都遭受到了沉重打击，与此同时，各国货币也在这场浩劫面前表现各异。相比较而言，中国经济是全球表现最好的经济体，从而为人民币币值的稳定提供了强大的支撑。从2022年以来的情况可见，美元凭借其货币霸权通过激进的暴力加息措施令美元指数节节攀升，而全世界其他货币无一幸免全部贬值，在国际支付货币排行榜中一直位列人民币之前的日元、欧元、英镑也都风雨飘摇大幅跳水，贬值幅度都远超人民币。可以说，在这次全球货币风暴之中，除了美元一骑绝尘，人民币是表现最稳健的货币。

人民币国际化是香港金融业发展的新机遇。

必须指出，美元虽然风头正劲，但美国的加息预期一旦结束，美元指数就会即刻反转，要知道，美国加息是不可持续的，因为美国经济根本支持不了美联储的加息措施，美国的加息周期正在接近尾声，这亦表明，美元指数下跌为期不远，这也意味人民币兑美元重回升轨也指日可待。显然，在百年一遇的大考面前，全世界都看到了人民币的出色表现，更看到了日益强大的中国经济正在给人民币提供越来越大的支撑力。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人民币的国际跨境结算收付不仅被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客户所接受，而且人民币越来越受到国际客户的欢迎，现在越来越多的国际客户主动提出用人民币结算与中国的国际贸易，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国家官方和国际组织也正在加码将更多的人民币纳入到自己的储备当中。

展望未来，超越英镑甚至欧元的国际支付货币地位将是人民币可预期的变化，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统计，英镑占全球贸易结算的比例约为6%，按照目前人民币在国际跨境结算收付的扩张速度来看，五年左右时间人民币将会超越英镑，而用十五到二十年左右时间就有望赶上甚至超越欧元。可以说，目前人民币已经开启了国际化的加速模式，人民币跨境收付规模的迅速增加只是一个开始，随着美国、欧元区、英国、日本等西方国家经济的不断衰落以及这些国家货币地位的下降，人民币的国际货币地位将会得到显著提升。在这一过程中，香港作为全球主要国际金融中心以及第一大人民币离岸中心，定能够在诸多方面为人民币国际化发挥助推器作用。

（作者系香港《经济导报》总编辑）